椒房殿,不少学者都认为起源于长乐宫。
秦朝灭亡后,汉高祖刘邦改建秦朝遗址兴乐宫为长乐宫,皇后吕雉迁入椒房殿,开启了汉代数位皇后定居椒房的传统。
但是,椒房并不是汉代发明的。
春秋楚国时期,楚人就以花椒浸泡酒中,俗称椒酒,并且将花椒与泥土做成浆状涂抹于墙壁,使屋内芳香温暖,称为椒室。
屈原《九歌》中的“东皇太一”篇,主要记载的是民间祭祀东皇太一的礼节跟颂歌,祈求农作丰收、子孙世代顺利繁衍,当中就提到“瑶席兮玉瑱,盍将把兮琼芳; 蕙肴蒸兮兰藉,奠桂酒兮椒浆”。
椒浆,便早于汉代椒房殿。
从《九歌》可以看出,花椒不仅是一种食物。它香烈走窍,至少在楚国的酬天祭神里,就已经是一种接通人与神的祭祀要品。
花椒不仅性辛,而且温热、芳香辟秽、理气和胃,女子住在椒房,有暖宫作用,符合医理。
古人多认为花椒多籽,故椒房有多子多孙的寓意,这一点跟屈原《九歌》中花椒“芳菲菲兮满堂,君欣欣兮乐康”契合,椒房温馨,夫妻和美,人生大幸哉。
这个观念被汉代延续下来,椒房以花椒之花实入泥而砌,汉代皇后专居椒房殿让“椒房之宠”一词闻名于后世,令人浮想联翩。
汉代的皇后得以配享椒房殿,不单单因为花椒对女子的身体有温宫调和的作用,还因为汉朝椒房殿前有双阙的建筑构造。
双阙,是指古代宫殿、宗族太庙、陵墓两旁的楼宇建筑物。
皇后的椒房殿有双阙,说明皇后的存在意味着皇室子嗣的繁育和宗室大事,代表着国家社稷的代代兴旺。可见到汉代,花椒“多子多孙”的民间寓意已经变成强制贵族女性传统接代的律条,变成阶级女性的使命跟义务。
花椒起源于中国,味道香麻,生长历史可以追溯到白垩纪时期,因在川菜中的运用而闻名八方、广受追捧。
作为重要而独特的调味料,花椒在唐朝就已经是贡品,一直延续到清朝。专家考据过诗经《周颂》的“有飶其香,邦家之光。有椒其馨,胡考之宁”后认为花椒至少在西周就普遍使用,因为《诗经》记录的是西周风貌。
但是,花椒的使用更早可以追溯到殷商时期。
河南葛藤山的殷墟古墓中在墓主人头骨旁发现花椒十颗,那时候的花椒有洁净死亡、驱邪压煞的用途。
起源于中国的花椒,比明朝传入中国的辣椒要早千百年。尽管辣椒的品种多样,辣椒在川菜中的地位也首屈一指,但花椒一直是川菜中的神来之笔。
炙手可热的花椒影响了中国几千年的口味,却鲜少有人知道花椒除了是调味品,也是古代爱情中一种表达方式跟美好象征。
长沙马王堆女主人辛追生活在秦始皇初期,她的墓中出土过装着花椒的香囊,香囊是古代女性贴身私物,除了装点服饰,也使身体芬芳,香囊也是男女传情之物。
《红楼梦》中琏二爷看中尤二姐,就是假借吃槟榔为由,把尤二姐的香囊收到自己身上。
楚国屈原在楚辞《离骚》中就有“扈江离与辟芷兮,纫秋兰以为佩,昔三后之纯粹兮,固众芳之所在,杂申椒与菌桂兮,岂惟纫夫蕙茝”的语句,把各种香料、香草放在一起佩在身上,“申椒”当时就是指花椒。
比《离骚》还早很多年代的《诗经》写下不少男女互诉爱意的篇章,当中都涉及了带有香气的花草。
“赠之以芍药”“贻我彤管”“溱与洧方涣涣兮,士与女方秉蕑兮”等脍炙人口,“蕑”是兰草。
香学与香道在中国渊源久远,一些名贵香料、香草曾经是只有帝王贵胄才有资格享用的奢侈品。
除了熏衣、颐养品味,香料最主要是让人安达心神、清除杂念,与天感应,被认为是能把人的心意随香气传达给天神的灵物。
所以帝王或民间在祭祀大典、祈福仪式或者是宗社朝拜之前,都要焚香沐浴,这些举措代表着诚意跟规格。大典仪式中还要用上香料,这里跟前面提到的屈原《九歌》“东皇太一”篇祭祀内容是一致的。
香料既然在古代社会如此被看重,就因此被赋予上了几乎不可替代、令人心生向往的色彩。
身有香气之人,使人愉悦,品格高尚之人,也被誉为跟香草一样贵重美好。“美人香草”指的就是忠君爱国,用香草之烈烈芳菲比喻正人君子、忠臣良将的洁身自爱、意气长存。
明白了香料与香草能够表示人格的美好,就不难理解它们为什么能表达美好的爱情了。
《诗经》的“陈风”篇章中,就有“穀旦于逝,越以鬷迈,视尔如荍,贻我握椒”的叙述。男女相邀良辰约会后,女方赠送男方一捧花椒。
香料跟香草能在古代爱情中占据很明显的地位,除了香草能比喻人品之外,还跟古代的社会分工有关系。
古时候的男子多以捕猎、建造修理、打仗防卫为主要职能,而女性则以采摘种植、生儿育女、打理家事为主要职能,《陌上桑》的罗敷就是以种植、采摘、收集为生的采桑女。
而香草、果蔬、花木等多为女性的劳作收获,因此,古代女性赠送男方香草跟香料,不但是表达双方为人、爱情的美好,也是在向男方展示自己的社会劳动价值,因此才有了《诗经》中“芍药”“彤管”“蕑”“握椒”的女方赠予。
花椒作为香料的一种,其在饮食中的意义正在不断被世人放大。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了花椒在中国古代爱情中也产生过深远的、深刻的影响。
从刻画西周的《诗经》爱情“握椒”,到春秋时期楚辞中的夫妻“椒室”,再到汉代皇宫中象征母仪天下的椒房殿,花椒在爱情中的意象鲜明,为我们后人留下了宝贵而纯洁动人的精神财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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